报刊亭-9游会

2023-01-06 08:44:14    来源:大兴安岭日报      编辑:

东四有座报刊亭,就在我家小区的斜对面。刚搬到小区时,报刊亭正火着呢。我好阅读,每见书店和报刊亭就欢喜。

报刊亭外观大小和早年的交通警亭、岗亭差不多。雪飞雨溅,人来车往,它总是在路口旁落落大方,范儿不失份儿不跌。起初,因属邮政局管理,报刊亭毫无例外地被涂成绿色,正面是邮政标识,侧面是征订报刊广告语。除了售卖报刊,报刊亭还设有一部公共电话。反正就是个亭,满足人们基本文化需求就是。执掌报刊亭的是个老太太,鹤发童颜,一说话声音亮锃锃的。给她打下手的是个秀雅的中年女子,像个小伙计,对老太太温顺有加。我猜想她们不是母女就是婆媳,却没打听。那时,互联网和手机还没普及,一些人经常跑到报刊亭买报刊、打电话。老太太热情主动,中年妇女不厌其烦,报刊亭整天人来人往。我去买《文化历史》,老太太说:“一看你就是个恋旧的人。”买《读者》,老太太说:“一看你就是个受过教育的人。”搭茬说话让人听着舒服。我有个习惯,别人翻看过的书绝不再买。中午到报刊亭买当月的《读者》,只剩下一本不说,还皱皱巴巴的。我询问还有新的没。老太太不外道:“这也没坏,不耽误你看呀。”我摇头,悻悻地买了份《青年文摘》后离去。晚上下班,风弥雪漫,我小心往前行。昏暗中,前面的报刊亭却亮起了灯,那中年妇女站在雪中张望着,见我走来就兴奋地挥起了手:“大兄弟,新《读者》。”我顾不得路滑,急忙走过去,接过她递来的崭新的《读者》。“在哪儿弄的?”我有些欣喜。她说是老太太下午顶风冒雪专门到邮政局大厅调换的。我想向老太太道声谢,可她早已回家。雪大风寒,我的心却暖烘烘的。

拿手机的人多了,到报刊亭用公共电话的人少了。这也就算了,可买报刊的人也少了起来。我一直以为,手里拿份纸质的报刊,啥时候都亲切踏实,力挺传统报刊,当然从力挺报刊亭做起。进入腊月后,东四的年味浓得稠了整条街。每年春节前半个月,我每天都到报刊亭前询问《中国电视报》到了没有,这是20世纪末我们那代人养成的习惯,难以割舍。当月的《中国电视报》《读者》,还有《作家文摘》等,一份不落买个全。我打心眼里希望东四这家报刊亭坚持办下去,传统阅读方式也一样。开春的一天,城管和老太太说城市要美化,这报刊亭要么整改打扮下,要么就立马拆走。老太太选择了整改。第二天,老太太和中年妇女弄来油漆,一起动手把报刊亭涂成了银白色。报刊亭上面的邮政字样也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“东四便民报刊亭”。

东四便民报刊亭便民是便民,却再无景气可言。一左一右的商铺生意都很好,但凡撑个门脸就赚钱。报刊亭利润微薄,一年到头低迷徘徊。赚不了几个钱,可它每天都要风雨不误按时开板营业。您还别说,平时报刊不好卖,但到了年跟前,报刊亭似乎又回到了前些年。《中国电视报》和《天下美食》,卖得格外的好。这时,老太太就念叨:“要是天天都这样该多好!”中年妇女接过话:“那是,前些年报刊亭光《生活报》就能卖不老少,整天忙得团团转,可心里有奔头啊。”我在一旁选报刊,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,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咋开口,只买了一本新到的《读者》默默离去。报刊亭后的老杨树正发芽吐绿,可报刊亭啥时才能返春?过了不久,报刊亭多了一个经营项目,买卖旧书。除了不收旧杂志外,其他的大到《新华字典》,小到言情小说和奇幻读本等都纳入其中。可没多久,我却发现儿子也爱往报刊亭跑,问他,他说看有无课外读物。我警觉起来,突袭儿子卧室,很快从他床底下翻出几本破旧的《盗墓笔记》。我问这书打哪儿弄的,儿子说花1块钱从报刊亭买的。我说旧书埋汰,儿子说看着还行。我吓唬他看这书会做噩梦,儿子说看着挺过瘾。我气急败坏,逼着儿子硬是把旧书送回报刊亭。

老太太坐守报刊亭的次数越来越少,后来就不见她再来过。中年妇女一人不擅坚持,报刊亭开得没了规律,有时好几天也不开门。询问报刊亭旁卖豆腐的老黄,他茫然地看着上板的报刊亭,摇着头说他也不清楚啥原因。中元节的夜晚,我发现不远处好久没开门的报刊亭亮起了灯。灯光下,中年妇女夹着一卷纸钱走出门,恓惶着身影蹲在路口烧起纸来。我心一沉,莫不是那老太太不在了?烟火中,昔日的记忆渐渐清晰,现实的轮廓却消逝在黑暗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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