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耿艳菊
下午起风了,冷风把门窗吹得哐哐响,远处一户人家房顶上的灰瓦片似乎被吹得更瘦更薄了,看得人也心生寒意。院子里一根绳子上晾着很多干菜,风吹得又猛又急,干菜却紧抓着绳子在风里荡悠。一位老妇人从屋里出来,忙着把干菜往袋子里收。
是晾晒的萝卜缨干菜吗?这样的情景太熟悉亲切了,心里涌出一股暖意。这会儿,任那风吹得再凛冽,在温情的人世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,一碗热腾腾的干菜面条就可以抵御住这一冬的寒凉。
干菜面条一直是我很喜欢吃的食物,尤其冬天的晚上,上了一天班,顶着凛凛的寒风回家,想着晚上做一锅热腾腾的干菜面条,即使冷风吹在脸上,也不觉得冷了,一心想着赶快回到家,脚步铿锵有力,路上看到那些冻得硬硬的树枝也觉得柔和了许多。
干菜面条做起来很简单,也省事,抓一把干菜泡软切碎,再准备一棵葱,几瓣蒜,几片姜,两个西红柿,三四个鸡蛋,锅里放油,炒鸡蛋花,然后把葱姜蒜放到锅里炒出香味,再把切碎的干菜和西红柿放到锅中翻炒,放点盐,添上水,等到水开,面条下锅,滚两三回,一锅热乎乎的干菜面条就做好了。再放点香油和醋,干菜的清香把葱姜蒜的香味,还有西红柿鸡蛋的味道都汇集在了一起,一碗干菜面条端在手中,暖心,暖胃,还令人忘记烦恼。面条呢,手擀面最相宜的,劲道,汤汁浓厚,是小时候的味道。
每年的这个时候,母亲也总要忙着准备干菜,菜地的萝卜收了后,看似无用的萝卜缨也成了母亲眼里的宝贝。她不怕水凉,很仔细地在水池边把一大筐萝卜缨慢慢清洗干净,然后烧一大锅开水,一点点焯水,再慢慢沥水,再一点点搭在廊檐下的绳子上慢慢晾晒。做这些的时候,母亲特别有耐心,我看着都嫌麻烦。
母亲就笑:“你们都喜欢吃,冬天无事咱做干菜面条吃。”这些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,却是盼了一年都想吃的,且是百吃不厌。与餐桌上的大鱼大肉相比,干菜似乎太清淡了,但肉食容易让人腻,而清淡的干菜却藏着阳光的芬芳,还有菜蔬的清香,细细品味,味道总是那么醇厚绵长。
说着说着,母亲就会讲起她小时候,姥姥晾晒干菜的往事。那时候,家境不好,冬天里冷风呼呼吹,冻得人手脚冰冰凉,这时候,吃上一碗热热的干菜面条是特别幸福的事。每次做干菜面条的时候,姥姥会特意多做一些给邻居老人送一碗,老人岁数大了,又一个人生活,姥姥心善,家里有好吃的总会想着老人。
其实,我知道母亲准备那么多干菜的原因。邻家奶奶也喜欢吃干菜面条,但她腰不好,眼神也不好,有一年,焯水时还烫着了手。这以后,家里廊檐下的干菜晾晒好,母亲总会挑最好的装一兜让我送到她家。邻家奶奶见到我,总是很亲切,有人来看她带了糕点,她总要留一份给我。
这样的邻里之间的往来很平常,似乎不值一提,所给予的也不过是一些微小的关心和温暖,但在成长的道路上却给我了一些启迪和影响,人得拥有一颗向善向暖的心,无论人生是繁花似锦的春天还是萧瑟清冷的寒冬,不会在得意时忘记来时路,也不会在失意时灰心失望。
热气腾腾的干菜面条如故乡淳朴温暖的风貌,何时想起来只记得的是万般好,哪怕在萧瑟寒冷的冬季,也无惧寒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