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流转中的寸草春晖-9游会

2023-04-14 08:19:03    来源:大兴安岭日报      编辑:

□赵彦力

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陪父亲洗澡,只记得最后一次。那是2020年隆冬的一个星期天,父亲实在是走不动了,我在家给他洗澡。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给他洗澡。半个月之后,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
含着悲痛的心情料理完后事,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曾经带他洗澡的浴池,躺在微烫的水池中的一角,我的思绪也从疲劳忧伤中回到了那些永远难忘的从前。

父亲出生在黑龙江一个比较偏僻的农村,受祖父的影响,热爱读书,考上了克山萌芽学校(现在已合并到齐齐哈尔大学)。20世纪50年代,一个农村孩子能考上学何其艰难,正当父亲对未来充满憧憬,在学校发奋苦读时,二叔在参加一次劳动时被扎了脚心,得了破伤风去世。丧子的悲痛,让祖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,精神崩溃。为了照顾祖父,就在毕业前夕,父亲选择辍学回乡务农。父亲回乡后被乡中学聘为代课教师,后来因为家里要吃饭的人多,代课工资又低,他只能回家种地。

20世纪60年代北方农村还比较贫穷,年景不好时收成不好,每年春季都有几天缺粮,不少家庭挨饿吃不饱。可当时九口之家的我们没有挨饿,每年十月份,未雨绸缪的父亲都会带领我们大一点的孩子在室外挖窖,储存土豆,春季缺粮时用土豆代替粮食,保证全家人不挨饿。那时,全国农村还是集体经济,为了减轻家庭负担,每个假期我都下田劳动挣工分。我也扛起锄头与大人们一起下田除草。早晨,上工的钟声敲响,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谷子地旁,打头的第一个带头开始除草,其他社员依次排开,每人一根垅。队长在后面检查质量。我是挨着父亲,跟不上时,父亲帮忙铲上一段,即便是这样,我也是挣半个工分。

秋天,头顶的太阳让人抬不起头。成片的麦田由绿开始变黄。正午时分,此起彼伏的蝈蝈叫声仿佛在说,麦子已经成熟,可以收割了。辛苦一夏的人们,终于迎来了小秋收。大人孩子齐上阵,拿起镰刀收割。我还是干半拉子活,大人10个苗眼,我5个苗眼,也是挨着父亲,跟不上时,父亲帮一下。割下来的麦子要打麦腰子,捆扎成捆,然后立在身后,老人们把成捆的麦子码成垛。

收拾完秋之后,农闲时节,北方农村的人们开始猫冬。这时父亲却每天天蒙蒙亮就起来,领着我走街串巷捡拾粪肥,积攒到来年春季,生产队统一回收,用粪肥兑换一定的食盐。三九过后,父亲赶着马车到农田里送粪肥,我给他当助手。

1984年春,联产承包责任制全面推开,我家与远房姑姑家共同分了一匹马,承包了几亩地,从此温饱基本解决。为了尽快摆脱贫困,年轻人到外地打工的人数也逐年增加,这时,祖父说:“靠天吃饭还是不行,年轻人就要出去闯,只有闯出去才有出路。”这一年冬季,父亲带着我搭乘北上的列车,怀着对美好的生活憧憬北上,来到了大兴安岭,来到了姨妈家,老漕河畔的一个林场,从此我在林区扎下了根,那年我19岁。

1987年,“五·六”火灾过后,父亲带领全家来到大兴安岭。养马上山拉原木,开小卖店,在单位打更,全家人忙忙碌碌。父亲能干是出了名的,省吃俭用一辈子,把孩子们抚养长大成人,先后给五个儿子成家。可是他也逐渐变老了,晚年的时候整天坐在电视机旁发呆。这时,他的“阿尔茨海默症”越来越严重了,出去找不着家,有时连自己的孙子都不认识,可是,他就认识我,遇着外人主动指着我向人介绍:“这是我大儿子。”

我忙忙碌碌在机关工作了几年,又调到林场,虽然离家远一点,但每周都领父亲洗一次澡。开始时,我在浴池等父亲来,洗完之后,他自己回去。后来他找不到去浴池的路,我就到家去领他。再后来,他就只能走走停停,直到他走不动了。认识我的人,都说我是孝子,但我知道,我们对父母的孝心,远远比不上对自己孩子的付出与牵挂——

父亲一生勤劳,虽然没给子女留下什么遗产,但他潜移默化教会了我们勤劳做事,善良做人。父亲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,但他留给儿女们一个温馨幸福的家。

父亲,我们永远想您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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